Friday 26 January 2024

夢.十夜 (10.1) Fencer of the Heart

他的叉子叉進最後一塊蛋糕裡指過來:「那麼你--真正玩這個遊戲的原因是甚麼呢?」

我回想著這幾個月發生的一切。在機廳遇上了他,被莫名奇妙地帶進了這個手游的世界;在不同人的帶領下體驗了各樣的手遊活動;打了場超超超熱血的公會戰;透過投票活動認識了Yuki的手段;最後在爬塔活動在看見山頂的景色。

自己真的對這遊戲沒有興趣的話隨時都可以退出。本來被拉進來玩一個從未接觸過的手遊,退出也是理所常然,但自己好像沒這樣做還興致勃勃地參與了大部分活動。到了現在本來都下決心不想玩了還被卡羅簡單幾句就煽動了回去。

玩這個遊戲的原因是甚麼?因為多了一群可以一起打遊戲的好友?因為有個可以用數字分析的玩意?因為有一個競爭目標?每一個原因只要深究下去就變得站不住腳,除了逆戰幻想類似的遊戲還有千萬個,為甚麼非要這遊戲不可?反過來說,不想玩這遊戲,就真的只是胃口變大不願回去嗎?

想了很久的我終於給出了答案:「一開始的確是你們拉我進去才玩的……這個遊戲的世界觀很棒,我也很珍惜跟你們一起打活動的機會。只是我真的沒法應付這麼繁瑣的遊戲機制……每天花上大量時間只為了活動裡的排名,我覺得不值得。我只想有一個可以輕鬆和朋友玩,遊戲機制又能讓我產生興趣的遊戲而已。」

「你確定?」那隻還叉著蛋糕的叉子在空中轉著圈。

「蛋糕快要掉下來了啦。」

「嗯,」他直接把那塊蛋糕吃掉,一點都沒留給我:「簡直和Yuki的想法完全一致。」

「啊??」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覺得Super Rangers當初是怎樣成立的?或者說,在她接手以前Super Rangers只是重課聚到一起輕鬆打的鬆散組織,在她接手以後才變成以她為中心的超強公會。為甚麼在她手上的Super Rangers會變成這個樣子呢?答案跟你一樣,她就是不想被浪費時間在遊戲機制上啊。作為交換,她只負責出點子和偶然下場打一下,剩下來的麻煩功夫都由其他人幫她完成。」

「說我們一樣有點太牽強了吧。」

「你和Yuki碰面時那種一見如故我都不好意思插話,這也好意思說你們倆不是想到一塊去了?」

「……你全部都聽到了?」

「從討論砲擊的部分開始吧。你們對砲擊的想法雖然不一樣,但看待這個遊戲的態度真的很像。這麼說吧,我也覺得自己的帳號自己打比較好。公會戰這種短期活動大家分擔髒活沒辦法,但是連最低限度的操作也交給別人來的話我還不如去玩掛機遊戲算了。但是我也沒法否認這遊戲太多繁瑣的東西把玩家弄得很煩。你也注意到玩家能持有的卡片上限只有二百張了吧?對於你這種入坑沒很久的人還好,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惡夢。所有多出來的東西只能靠交易封印在收件箱裡,要用的時候才拿出來。去你媽的儲存空間不夠,我們都在收件箱放上幾千件垃圾了遊戲還不是好好給我們存起來。怎可能放二百張卡片就不夠空間了?我們還得把重要東西的收件時間記下來,免得我翻了幾十頁還找不到。」

注意到自己突然離題的卡羅停頓了一下,他喝了口咖啡後續道:「抱歉離題了……不過我想你會理解我的意思,其實這個問題所有玩家都深有體會。你可以看看群組裡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應對方式:熊熊打活動的資本都是交易回來的,在活動裡多花一點資源可以省掉很多功夫;Alex和Sora他們認識一些不太方便課金的玩家,跟他們交易換成現金再課回去的話可以拿到遊戲內交易換不到的資源。至於我,跟很多其他玩家一樣,在沒興趣的活動上不會花上太多心力。別看活動最低檔次的獎勵雜七雜八一堆沒人要的東西,把它們通通賣掉的話倒值幾個錢。幾個活動下來存到足夠的資源,就算一把花光也不會傷到根本吧?就像你在活動裡找出可以達到目標的攻略一樣,把遊戲視作一個整體同樣存在一個攻略不是嗎?

你在攻城戰後的怠倦單純是對『繼續投入下一個活動』這件事上的怠倦,只要休息一段時間你還是想繼續逐個活動刷下去;但是爬樹活動後你是對遊戲本身的怠倦--你厭倦了遊戲本身。其實這是你脫離新手的證明,熱情冷卻後要是沒找到可以持續享受遊戲的方法的話退坑其實是個明智的選擇。在這件事上我也只能提供這麼一個建議了。如果你還想留在這遊戲裡的話,不妨從這個方向入手如何?」

從這個方向入手如何?

我快速算了一下,在每個沒興趣的活動上撈一點油水的確可以累積一定的資源。但要說可以這樣存到足夠資源每個月、每兩個月就像爬樹那樣衝一次嗎?絕對不可能。拿這些資源投進一個活動再每天刷個十幾二十小時拿個二檔獎勵倒是可以,但這種打法我再也不想再來一次了。所以為了保證可以長期有能力打下去,最重要的是要確保收支平衡,資金鏈不要斷掉而不是浪費時間在撈油水上面……

我嘆了口氣答道:「就按你的話試試看吧。但我連撈油水也不太想做,只想在個別活動裡殺個痛快,同時我也不希望麻煩你們代我刷東西。這使這樣你也想把我留在這遊戲裡嗎?」

「你想留下來比甚麼都重要。」卡羅爽快回應:「也不用擔心我們,這裡的環境跟Super Rangers不同,大概只有我會願意一直幫你刷資源吧。」

「嗯。」

「說到Super Rangers有一件事我忘了說。」在我開始思考以後可以怎樣投入這個遊戲時,卡羅卻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他們對我們下了戰書。他們想在下個攻城戰中跟我們交個手。」

「……我不要。」手上的杯子差點被捏碎。

他裝出一個很苦惱的樣子:「哎……怎樣說呢。他們表面上說對我們上一回攻城戰的打法感興趣,但上次排名差太遠剛好沒對上,所以希望有機會可以跟我們打一場。當然實際上的理由我們都懂。」

「他們上次的分數是我們好幾倍怎樣打,都散了吧。」

「他們說了如果對上我們可以不用活動七星,甚至可以改用跟我們類似的隊伍,開打前也會向我們宣告卡組。」

「還是叫他們別浪費刷分數的機會吧,對上比自己低兩階的對手輸一場的話很傷的。」

「他們說只希望你們別放掉可以認真跟他們打一場,他們樂意補貼部分資源。只要真的能對上並認真打一場的話,不論輸贏Yuki都會送上『月戀騎士(Fencer of the Heart)戴安娜(Diana)作為報酬。」

「!!」這可是下了重本了啊。

上次投票活動決定了戴安娜跟埃塞雷德和艾芙蓮都會得到重制。沒想到營運很快就偷偷給分別支持這幾個角色中分數前三的隊伍各塞了一張角色重制,惹起了玩家們強烈反彈。他們認為這是事前沒有公佈的獎勵,有討好土豪玩家之嫌。何況投票活動組隊困難,在那些玩家看來,這些拿到重制的隊伍都只是有狗屎運剛好組成強隊而已。那些覺得投票活動是雞肋而錯過活動的人吵得最大聲,但更多是來吃花生看熱鬧的。事後營運說這是個驚喜,但也承諾這樣的事平常不會發生。營運也預告了這張卡至少不會在接下來半年內出現,之後會作為個人活動的第一檔獎勵向公眾釋出。

Super Rangers隊得到的戴安娜自然落到了Yuki手上,只是沒想到她捨得如此珍稀的卡片說送就送。但要說這張卡片現在的價值的話,可是個十分微妙的問題。現在整個遊戲裡就只有那麼三張,比原版戴安娜還要稀少。只不過大家都知道這張再過半年是要復刻的,那現在她又是否擁有「遊戲唯三張」的價值呢?市場上一堆誇張的喊價,但重制卡的擁有者們完全沒有要賣的意思。

「那你們是怎樣想的?要對上Super Rangers的話從一開始就要全力衝剌,對上我們以往會直接放棄的前十對手也不能隨便放掉。明明上次打完大家都累得不想再碰遊戲,要這樣再衝一次我想他們興趣不大吧。」

卡羅也沒多解釋,直接拿起手機打開我很久沒看的聊天群組給我看。在群組裡一個名為#攻城戰的頻道裡,卡羅張貼了Yuki在他玩家頁面下留言版約戰的截圖然後問大家的意見。他們的回應是這樣的--

Sora:「聽說會改成七天28場?這樣衝活動至少不會被老婆罵。」
飛:「可以!但小紅還在嗎?我可以多開一個帳代打新人名額。」
Lampbear:「只要小紅想打的話我隨時可以支援(▼・ᴥ・▼)她留給我那張瑪喬換到的藥水加點錢應該夠換張實戰好用的七星了( ^ω^)」
亞歷克斯:「看具體時間,不行的話借你們用我帳吧。」
天天下小雨:「小紅還好嗎?@卡羅你還是直接去問她吧?」
…………

接下來的討論圍繞著如何組隊進行,而且是組一支比上次更強的隊伍。每個人看上去都十分期待下次攻城戰對上Super Rangers,彷彿上次攻城戰後的怠倦期不存在一樣。

「他們……不會累的嗎?」

「我不是說了嗎,他們找到了在遊戲裡尋找樂趣的方式。雖然前提都是用自己方法存下資源,不過這不代表所有行為都是理性的。他們都說上一次打得很累沒錯,不過還是樂意把時間資源花在下一次攻城戰上面啊。至於背後原因……誰知道呢?」他笑著把手機接過來,把聊天再往下拉一大段。那是他們在聊上次打攻城戰的感受。一句話概括就是:打攻城戰很累不太想再打,但如果小紅在的話感覺會比較有趣,所以不介意再來一次。

攻城戰最麻煩之處就是要非常嚴密的合作才有機會成功。不論是作戰隊伍、時間和行動只要稍有閃失,整隊就會落入巨大的劣勢當中。自己心裡想打,也得看看有沒有人願意陪你打才行。我繼續滑下去看他們的聊天,感覺是他們拉著我跳下去打而不是我任性拉他們去打。

希望不要錯讀空氣吧。我下了決心,向卡羅點了點頭;「來打吧。」

*

這次的目標很清楚,就是對上Super Rangers跟他們打一場,但要達到這個目標一點都不簡單:我們上次沒對上Super Rangers,這次也不一定能對上。

配對系統並不是嚴格意義的瑞士制。如果是瑞士制的話第一名匹配不了第二名的話會第三四五六七名這樣數下去,直到找到未對戰過的隊伍為止。在一個35場的賽制裡第一名不太可能連第十名都沒對戰過吧?我們隊上次就只輸了7場,其中包括排我們後面排十幾的隊伍--我們本來就沒有第十的硬實力。也就是說前面九支隊伍裡我們最多只對過最多五六隊。

可以預期如果我們的勝場數跟上次相若的話,能對上Super Rangers的機會也就一半多一點。想要提升這個機率可以怎樣辦呢?很簡單:只要排名再靠前一些,碰到她們的機會便大增。上次攻城戰的排行榜上第一名是完美的35勝0敗,第二名是34勝1敗,第三名是Super Rangers的33勝2敗,再往下是一堆四五六七敗。幾乎可以肯定前三隊互相打過一次,而且這三隊分別把下面那幾隊全殺了一遍通通送了三敗。如果我們這次可以進入這個範圍的話應該就有機會分別對上前三名。

問題是上次我們全力打加上運氣也打排到第十,憑甚麼再進一步呢?

當然我們的實力也沒有停滯不前。以我這個短板為例,爬塔活動排名第一檔拿到的七星獎勵白樹神奧莉希亞(Algeria the Dryas)比我卡組裡幾乎所有卡片都強,手上資源也夠再買一隻便宜七星。其他人也沒有閒著,各自的卡組都有所補強。如果真的想衝排名,用溢價砸幾張活動六星也是個好選擇,只是這樣投入成本便會大大增加。

除了提升硬實力以外想要對上Super Rangers也不是沒別的辦法。其中一個就是全力在早期衝剌保持全勝,在被打下二檔大混戰之前爭取對上前三。這個方法的缺點是前期投人的資源保證不了任何回報,而且有可能不但對不上Super Rangers反而對上更多其他強隊變成送分童子。

我想了很久,最後覺得這種東西想太多只會弄巧成拙。一場和下一場中間有足夠時間讓我們思考接下來的戰略,到時見機行事即可。

再來就是對上Super Rangers的戰法。

首先假設她們會拿出跟我們實力相仿的隊伍跟我們對打,如果假設不成立的話我們無論如何都會被碾過去。Yuki說的並沒有錯,如果正面被擊潰的話跑去收集砲擊零件的作用不大。但放棄砲擊的話等於否定了砲擊有用論,對我來說要否定這個剛剛被發現的打法實在為時尚早。

另一個假設是,Super Rangers很可能會不計成本地吃藥回血跟我們打。在雙方輸出能力差距明顯的情況下不計成本吃藥並不能把戰況逆轉,即使守方一直吃藥不讓攻方摸到城門,攻方還是會持續得到更多分數而拿下勝利。只有在雙方輸出能力接近時,吃藥才能帶來一點優勢。對面瘋狂吃藥的話我們也必需一直不計成本地吃藥才有機會跟她們對抗。

在雙方實力接近而且一直吃藥的前提下,約束變量(binding variable)就變成了人人平等的資源--時間。按下攻擊需要時間、攻擊需要時間、收集零件需要時間、吃藥回復也需要時間。每個行動都不可避免地佔用到一點時間,但每一場每個人就只有3600秒可以用,不會多也不會少。任你遊戲中或者現實中有多少資源,可以分配的時間都不會改變。

在這個思路上得分效率就從每次進攻的得分變成每分鐘的得分。一次快速的進攻不但贏在效率上,也提供了更多回到主頁看到即時戰況的機會。這就是為何摸城門如此重要:分數高,速度也快,跟兩隊角色逐隻出來互毆可謂天差地別。在這個考慮下守方除了可以正面守住對方以外,也能把精神放在浪費對方時間上面。

最後我決定把防守分成三組:首先是集中幹掉對面遠程火力、帶有[遠狙]技能的卡組;然後是帶有[擊退],也就是增加對方角色CD的技能的卡組;最後是傳統的皮粗血厚隊,跟對面硬碰用。遠狙點掉對方的火力就能使對方更頻繁地花時間回復,擊退的動畫比較花時間,本質上就是降低對方刷分的效率。這兩種隊伍作為攻方性能遠比不上傳統防守隊伍,這時使用砲擊的優勢就出來了:這兩隊根本不需要進攻,只要防守拖時間加上收集零件就好了。

至於火力嘛?我想我還沒弱智到覺得有甚麼奇巧淫技可以取代單純的暴力輸出。這個位置交給群組裡最壕的人們來負責就好。

我把我的想法完整地寫了出來,發在了群組上。要組成[遠狙]的隊伍不難,帶有這個技能的角色大家都有一兩隻放在在競技場隊伍裡,湊一湊不成問題。要組成[擊退]的隊伍反而比較麻煩一點,這個技能長期都被大家忽視,一時間要湊出能堪一戰的隊伍可能還要在外面買個一兩張才行。打法的話其實跟上次對上奧林匹克神眾差不多,但具體可能要邊打邊學比較好。

*

在那漆黑的房間裡,銀髮少女左手抱膝坐著,明眸正注視著眼前屏幕的視訊通話。跟以前不同的是接收方不是只有那個肥宅,而是整個Super Rangers的成員。

「我覺得熊熊隊很有趣,所以就給他們下戰帖了。聽說他們花了很多時間研究使用砲擊的打法,如果能確認這個打法有用的話以後打攻城戰會變得輕鬆一點。」

「熊熊隊很弱,我不知道我們最後會不會對上他們。不過真對上了的話我們可能會換上跟他們實力差不多的隊伍。」

「在剩下的場次大家按著上次的打法就好。不要砲擊--希望我不用提點第二次。」

「說起來,我其實有點厭倦這裡了。」銀髮少女冷淡的臉容忽然露出微笑:「不過我想,你們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

本想一口氣寫到底,但是後來覺得這個章節長度比較容易掌控。此外我想寫的雜談實在太多了,二合一大章加上二合一雜談加上整部小說的後記說不定會超過二萬字,這樣真的不適合放在這個網誌上。我記得我寫過單篇最長的是2021年對歐超聯的吐糟,當時拆成了三節分開發出來,但每節仍有一定長度。一口氣放二萬字?至少我看的網文也不敢這樣做……

所以,以下是有關本章的雜談。

卡羅的靈魂一問讓我想到足球界的一句名言:你喜愛一個俱樂部一開始可能是出於某種原因,但到了後面你就不再是因為那個原因愛著俱樂部了。你不再需要一個原因去愛那個俱樂部,你只是單純愛那個俱樂部而已。手遊其實也差不多,不管你一開始的進坑為何,到了後來你總是有各樣的借口把自己留在這裡。我知道經濟學家和心理學家們都有話要說,但有時事情就真的這麼簡單。

在這個煙火裡我的目的很明確:描寫這個對戰機制推到極限時的樣子。這是現實中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情況,所以我才希望在作品裡尋找這方面的可能性。在現實中即時PvP這種東西已經被無數次證明是一個非常勸退的元素,因為卷起來的後果就是把大部分玩家嚇跑。現代網遊即使有即時PvP也是持續時間短、時區集中而且操作簡單的對戰。像逆戰幻想這種七天35或28場在手遊界我想真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至少在收集型手遊RPG上應該如此……然後玩家們就被嚇跑了。在手遊以外我們當然有EVE Online這樣容許大型實時對戰的遊戲,那是一個把所有對此有興趣的玩家都吃光的異數;當然不知道OGame算不算,但我根本沒親身體會過大戰,又或者這種大戰根本從未存在過……

在這種PvP裡面我們可以把勝負看成由一個個層級的因子(tierbreaker)組成。如果第一層的比拼決出了勝負的話就不需要再往下比較,如果第一層打和的話才看第二層,如此類推。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排在了時間前面:隊型強度、參戰人數、微操能力……甚至有些CD機制令「節省時間」本身這件事變得毫無價值。情況有點像Mario Super Bros.裡面的framerule:通往下一關的檢查只會每21幀做一次,錯過了的話就只能等下一個21幀。其結果就是同一個framerule裡面無論你省下多少時間,從一關開始到下一關開始用的時間都是一樣的。一場對戰要打到用時間分配分高下說明了雙方各個層級都幾乎半斤八兩,這才叫摸到PvP的極限。

但很明顯這場比試中雙方雖然是極限較量,但他們的戰力本身並非接近極限。在前三名來看熊熊隊很弱,要打敗他們根本不需要極限比試,只要隊型比他們強就夠了。這樣說的確沒錯,這個比試之所以成立只是Yuki抱著測試的心態來下戰帖而已。

退一百步來說即使Yuki在這場比試中學到甚麼,這些東西在前三名的廝殺中大概也用不上,因為第一二名那種人手一張活動七星的隊會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啊。要Yuki下重本堆出極限隊型和第一二名硬幹不是不行,而是沒有必要。第三名同樣有第一檔的獎勵,這麼辛苦當第一幹嘛呢?為了小紅她可以冒著輸一場下來跟熊熊隊打,前兩名的隊伍可沒有這種吸引力。不過是閉著眼一單一單課下去的人而已,一點都不有趣。再退一百步讓Yuki拿著極限隊型跟第一二名拼的話她們大概會贏就是,因為第一二名說不定也不屑這樣拼死拼活的,安心拿前三不好嗎?

說到遊戲裡面的團隊對抗,我還想起以下這個小故事。

有一個放置R(Z)PG遊戲,玩家只能看著自己的角色自動冒險,玩家只能在競技場、地下城探險之類的特殊模式下作出干涉,其餘時間角色都自己在跑。角色有著善惡值,會依照玩家的干涉形式改變。玩家可以讓角色進入公會,而公會也有善惡值,就是公會會員善惡值的平均值。

遊戲裡前二的公會分別打著光明與邪惡的旗號招收會員。光明公會主打中正平和(Lawful Neutral),按著遊戲機制用偏善良的干涉來讓角色穩定發展;邪惡公會則更像邪惡中立(Evil Neutral)甚至邪惡混沌(Chaotic Evil),認為所有可以幫到角色的手法,包括那些損人利己甚至損人不利己的玩法都是可以的。光明公會不停組團闖地下城,所有願意合作的人他們都肯帶;邪惡公會也提倡組團去地下城,但他們都喜歡在終點前先把公會以外的人幹掉再獨吞寶藏。兩個公會唯一共同之處就是認定對方為宿敵,它們在所有領域上都展開了競爭,每次見面不殺個血流成河都不行。

然後呢?……很快就沒有然後了。

既然是放置遊戲公會的作用其實不多,遊戲內會有一點福利,而最大的作用就是有專屬聊天室和論壇版塊而已。公會不能踢人,成員也可以自由進出,注定了這種論調不能持久。隨著時間過去,越多越多新會員進來後只想按自己步調玩遊戲,對這種對立完全沒興趣。被邪惡公會的人追殺?除非被砍到的是我,不然誰愛誰管吧。兩個公會部分核心成員不是沒想過用其他方法保持著這種對立。他們祭出金錢懸賞給那些促進公會排名和成功幹掉對方成員的人,甚至試過自組新公會讓善惡值更極端的玩家可以聚在一起。但這些全都沒有用,想這樣按公會意志玩遊戲的人終究是少數。

後來Discord出現,玩家不再依賴遊戲內聊天室作為唯一交流的方法。Discord伺服器可容納的人數更多但比遊戲內的公會更易管理。很快一個只收精英玩家的伺服器成立,每一個玩家想進去都要被審核絕對不收垃圾,那些進去只想蹭經驗值的很快就被踢走。一個伺服器就包下了所有精英玩家,遊戲內公會的作用也就越發變得不重要。最明顯的指標就是兩個公會的善惡值越發向中間靠攏了。雖然它們數字上還分別是最善良和最邪惡的公會,但實際上就只是兩個普通的公會而已。再沒有人提起那些陳年恩怨,有人提了也不會怎樣--大家都在用Discord聊天了,你在遊戲聊天室內喊大概也沒有人理你。

我想說的是,一個遊戲社群的長期形態並不取決於營運者或者個別玩家的經營而在於玩家整體的想法。除了像Ogame這種設計成絕對零和的地獄外,大部分遊戲的環境其實都頗為寬鬆,友好環境才是社群的常態。像Super Rangers對上熊熊隊,大家都只想看看這快速堀起的熊熊隊有啥能耐,看看那無所不能的Yuki會不會終於踢到鐵板。嘛,當事人會不會另有想法,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後我一直到動筆寫這一章時才發現,原來後來攻城戰的規模縮得比我所知道的還要猛啊。本想上維基翻一下歷代優勝者,沒想到前兩年攻城戰都沒有相關紀錄,到了第三年才有。然後我一看,咦?!?變成三天十五場了。其實十五場也合理,不打算用完整瑞士制的話十五場該打的也打了大半,足夠判斷(settle)隊伍的名次了。

我再後翻到下一年的攻城戰紀錄,咦?變回24場了。再下一年……咦?20場。機制一直在換:每日場次、總場次、時區分組……唯一不同的是出來的分數越來越極端,從前三名混戰加上前十名混戰慢慢變成第一名遙遙領先第二名遙遙領先第三名然後第四到十名都是五敗起跳、分數不到第一名十分之一的菜雞們。

也許就像Yuki說的一樣,大家都有點厭倦這裡了……

Wednesday 17 January 2024

17/1/2024: 不愧是暗影大人

平安夜是星期天,我前一天和後一天都有活動,偏偏今天清靜得很。不過這樣也好,我還要打暗影大人的公會戰。我左耳聽著Trans-Siberian Orchestra的Christmas Eve in Sarajevo,右耳聽著Carol from the Kings在唱Hark the Herald Angel Sing,手上緊握著滑鼠等五分鐘的CD一過去就按進去。一小時的戰鬥現在只剩下六分半,算上戰鬥要用到的時間我要立刻按進去才能留下足夠時間讓我再刷一次。

其實暗影大人手遊的公會活動獎勵都給的很鬆。不論是公會戰還是活動,排名前五十拿到的東西都差不多。很多公會明明聚了一堆猛人,平時卻齊齊躺平刷個慘不忍睹的成績。有試過在活動結束前一晚看著公會內排名最底的三個鴨蛋我心裡OS狂吼你們到底還要不要打啊!!第二天早上起來看到三個鴨蛋已經被三個比我少一個位的分數代替,媽呀。

這堆躺狗終究還是玩火玩過了頭。會長最近招了一個超級新人回來,在競技場輕鬆排第一的大課長。看著他活動刷王遙遙領先的分數我就知道他要失望。果不其然在眾多躺狗的努力下我們活動和公會戰雙雙掛51,還好日本人不會噴髒話,只是說了句這裡不適合我就離開了。不到半天他跳到了上次公會戰排第二的公會去,而且那個公會還特地踢了個人去二隊好騰出空間給他。

我也很想噴在那些躺狗臉上。無奈我雖然公會貢獻度高但總體戰力不夠看啊,很容易就被別人回絕。除非真的找到那種穩定前二三十等級的公會,不然還不如待在這裡--前提是我們能進五十的話。

「我們……要努力一點了。」公會長弱弱的如此說道。

好吧,努力一點。我想那些躺鬼也該起來活動一下筋骨了。

作戰計劃很快被弄了出來,每個人的戰鬥時間從兩分鐘被壓到一分二十秒。公會被分四隊,每隊有準確到五秒的時間表。為了不讓戰鬥超時拖慢進度我們要在不放大招的前提按是把boss解決掉,而且在後面boss等級一直提高的情況下還是保持這種秒殺的能力。

這……你們還是人嗎?(δ△δ)


公會戰出來的結果是總排名第七,他們又有底氣招攬別的大神進來讓他們躺分了。我大概成了唯一的輸家,分數掉到中後段,僅餘的話語權都快沒了,鳴鳴。

*

暗影大人和火紋英雄經歷的問題其實大同小異,或都說這是手遊戰力通漲的通病。成因之類的我也分析過很多次了這次就略過不談,有興趣的話可以看我過去有關火紋英雄的文章。

火紋英雄自不用說,技能描述快要一整頁都裝不下。幾乎每一個池都有新的爆強角色出爐,連帶做+10已經再沒意義。技能推陣出新快到同一技能的變種(攻/速/物防/魔防四選二)都還沒出完已經過氣,或者IS根本不想出沒錢賺的技能。

暗影大人的通漲也越發明顯。初代免費角色已經變成絕對垃圾,每一隻新角出來都保證放進隊裡就能輕鬆刷高分。本來重視角色前後位置的機制被暗影大人的AOE玩爛,總之遇事不決先上暗影大人就對了。現在我快存了一個井等著砸新的暗影大人呢。通漲快到營運不知道怎樣出新技能比較好,乾脆出史密斯那樣的新異常狀態好了。或者新年活動的兩隻大範圍buff。問題是人家火紋開了七年,你才剛過一週年啊。嘛。反正劇場版過後手遊怎樣都沒差了啦,又不像火紋英雄那樣要背負整個火紋系列的包袱。至少手遊把七陰列傳給搞了出來,最近也要漫畫化了,可喜可賀。

回到公會戰本身。我覺得其設計頗為巧妙:每一層要先清掉三色BOSS再打階層BOSS才能進下一層,每人每五分鐘打以進去打一場,分數是傷害比例乘[層數/5];三十分鐘後開啟一對一單挑功能(「魔力爭奪戰」),每個玩家可以挑對面公會其中一個來打不能重複,會視乎勝場數打BOSS戰時有攻防buff。

在這個規則下最基本的戰法就是分成兩隊,一邊專門刷三色BOSS,一邊專門刷階層BOSS,以五分鐘為一個循環。後來大家發現打兩場實在花不了五分鐘,於是出現了分三隊四隊輪著刷的打法。這個制度有趣之處就在這裡:每個人CD都是五分鐘,要極大化效率就要錯開每個人的戰鬥時間。偏偏BOSS要按次序打,那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每個人盡快打完手上的戰鬥。

沒錯,這公會戰的本質就是很暴力地測試你的輸出能力,輸出能力越高能打出的分數上限也越高。

這也是為甚麼我的公會一旦認真起來就能排到高位。因為打公會戰不需要甚麼戰略甚麼軸,只要能輸出阿貓阿狗都能飛天。

然後那個魔力爭奪戰……聽上去有趣但可惜對公會戰推王本身不會有大影響。按經驗去看的話假設對戰雙方滿員對戰,只要打排名低一點的就很穩。比如第一名去打對面第三名、第二打第四如此類推、第十九二十不打,這樣也能輕鬆拿18勝。如果是上駟對下駟,拿個20比15也很穩。可是20勝和15勝的buff也只差了20%啊!暫時我看不出這個魔力爭奪戰有甚麼實際作用就是。

以上,都是公會要拼前三前五才要考慮到的事。暗影大人的玩家還沒到可以在公會戰中卷起來,何況獎勵機制也不怎鼓勵卷狗。對我身處的這個公會來說你們怎不認真一點點,非要氣走大神才行呢?只要活動多打兩次王,在公會戰上線個半小時就好。唉。

後注:這篇日記發生在聖誕前後,其實在新年前後就寫好了,但為了不要擋住小說的檔期拖到現在才發出來。我收到下個池的SS率會變成6%的消息。看來動畫播完電影又還沒到,人開始要跑囉。

Wednesday 3 January 2024

被青梅竹馬抓來(略) (9):說要去鑑定卻是去喝茶

Character design: @kuonyuu, Illust: @いのた commissioned by forretrio. Pix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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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主人邀請庫里斯去高檔餐廳吃個飯,但是對方並沒有說明自己是誰。這本來是個很可疑的警號,但他看到餐廳的名字後倒不介意赴會。

餐廳「篝火」坐落在接近市中心的一座小山上。傳說中以前會在山上點起烽火作溝通之用,後來隨著城市發展烽火變成了篝火而得名。現在的「篝火」是城中一流的餐廳,加上可以飽覽山下城觀的地理優勢,這裡幾乎每天都坐無虛客。

但這不是庫里斯認識這餐廳的原因:「篝火」實際上以餐飲為中心提供了絕對隱密的全方位服務。一般人可能就以為它是一家山上的餐廳,但實際上它把山體挖穿後佔地比看上去要大得多。首先是與一般用餐區完全隔絕的包廂。每一個包廂能獨享向外的景觀,但窗上面被施加了幻影魔法,從外面看就只是一座山,絕對不怕會被窺見。除此之外「篝火」隨時提供換裝、美容等服務,也能提供各式私人空間,連舉辦派對也不成問題。所有侍從都是行業裡的精英,不少都有服侍王室或貴族的經驗。每一個人都簽下有魔法效力的保密契約,絕對不會洩露有關顧客的任何事情。

如果說上面這些服務別的高級會所也辦得到的話,「篝火」還有個獨步天下的秘技:進出「篝火」這些特別區域只有一個方法,就是透過城中的傳送魔法陣。這樣顧客就能以正當理由去這些地方直接傳到「篝火」那邊去而不用怕被跟蹤。傳送魔法陣被佈置在各種高檔場所裡面,顧客很容易就能找到適合他們的傳送位置。

這一切都是用錢堆砌起來的。「篝火」這種服務是會員制,被招待到這裡本身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但不要以為這裡會討好權貴而開出折扣,恰好相反這裡每一項服務都要收取天價:同樣的一頓飯,這裡的收費比一般用餐區貴上不少。出入使用傳送陣要另外收費而且是按人次計算,當然最低消費就是每人兩次了。其他服務也是逐項收費,越是量身訂造的服務越貴。

當然仔細想想這個傳送服務可是一點都不便宜。要建立一整套服務的話首先就要有駐場的接待員和魔法師。不單在「篝火」要有,在各傳送點也要有。傳送陣是個非常複雜精巧的東西,平時維護的人力和材料成本也不便宜。每次發動傳送除了魔法師注入魔力以外還要靠一次性的魔石來驅動,這也是個吃錢的洞。要讓其他機構租借地方予「篝火」擺放傳送陣也不是免費的,「篝火」每年都要按協議交租,這麼多地點加起來又是一筆成本。庫里斯覺得只算上他在學園的工資的話來這裡吃個飯可能要傷筋動骨--前提是有人邀請他的話。

現在邀請函就在他的面前。邀請函附上了張一次性傳送陣使用卷,上面已經標明了日期時間,還附有帶魔力的防偽特徵。

庫里斯猜不出信中主人是誰。不太可能是他認識的人,否則直接在學園找他並不難。應該也不是官方的人,有甚麼是秘密到不能在他或者對方的辦公室裡談的?會是地下勢力的人嗎?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一趟絕對不會有危險。「篝火」絕不容許有人在餐廳裡打起來,使用「篝火」服務的顧客圈子也不會容許。無論如何他都可以全身而退。

當然還有一點很重要。「篝火」在美食指南中名列前茅,有這種機會嘗鮮本身就不能放過。

*

如果要選一個庫里斯可以理所當然進入的傳送點,那肯定非魔法師協會總部莫屬。他看上去就像個魔法師,實際上當然也是協會會員。這座建築距離學園並不遠,用走的便可到達,宏偉的高塔象徵著魔法師在這個國家的地位。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即便在學生時期他也只是匆匆參觀過。聽說這裡有些開放給高年級學生的講座,但當年他還沒有機會參加就被趕出去。

在信上指定的日期時間上走進了魔法師協會總部,他徑直走到接待處前。接待小姐露出職業笑容:「先生你好,今天有甚麼事情可以幫你嗎?」

他把傳送陣使用卷遞過去道:「我有個鑑定委托好像完成了,想過來取件。」這是使用卷背後附上的建議暗號。不過其實出示使用卷後只要別說出自己要傳送就好,如果說是來傳送的話對方就會回答這裡沒有傳送服務。至於有沒有人真的因為這樣去不成「篝火」那就不得而知了。

接待小姐接過使用卷後臉色稍稍一變。她使用了不知甚麼器械再三確認後便按下一個按鈕,跟旁邊其他接待小姐說自己離開一下,接著站起來帶路:「的確已經完成了,先生請過來這邊吧。」

他跟著接待小姐一直走,左拐右拐怎看也不像是前往鑑定的部門。直到一個再沒其他人影的地方一扇不起眼的門前,接待小姐打開門作出請的動作:「裡面的魔法師已經快準備好了,請進。」

房間大半的空間都被傳送陣佔據著,只有四個角落裡擺放著其他道具和雜物。傳送陣上面刻滿了各式花紋和文字,其中的一些已經被魔力填充而發出流光。這種東西幾乎沒辦法在野外架設起來,即使在城市裡也是極其奢華的玩意。因為頂多只能進行中距離定點傳送,馬車在絕大部分情況下都遠勝這種傳送陣,後者優勢是速度和保密性。

駐場的魔法師還在進行最後的準備工夫。庫里斯好奇問他今天接待幾人了,魔法師僵了一下,說這是顧客的私隱不能透露。庫里斯又問他從零開始發動一次要準備多久,他想了想說他都在沒人來的時候把大部分工序準備好,這樣客人來到就可以在三五分鐘內發動傳送。顯然他一天不用應付太多來客。

庫里斯還想問他覺得這份工作好不好做,卻見他已經準備好發動傳送陣也就不好問下去。他從庫里斯進到房間後就手沒停下來過。即便如此他臉上還是不見魔力使用過度的疲累。也許這就是「篝火」選人的要求吧。

在魔法師的指示下他站到傳送陣中央,魔法師再拿出一塊較大的魔石將魔力注到傳送陣裡去。傳送陣本來散發的流光開始轉為淡藍色,在光芒達到巔峰之時庫里斯「咻」一下便從陣中消失。

仿彿剛才穿過了地面上開的洞一樣,庫里斯在傳送陣的另一端重重著地幾乎要站不穩。駐「篝火」的魔法師早有預備要上前扶助,庫里斯擺了擺手說自己沒事。

「傳送真的很容易使人失去平衡,先生你絕對不是孤單的一員。」魔法師笑著打開房門道,外面已有另一侍從等著帶路。侍從帶著他穿過一個華麗的圓形大廳,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一個包廂面前敲了敲門道:「另一位客人已經到了,請進。」

映入庫里斯眼簾的是一個圓形空間,靠著外面放了一張沙發桌。空間的盡頭是一整面落地玻璃,光是站在門口就透過它看到山下的市中心。把這些盡收眼底只是一瞬間的事,但庫里斯還是不免感到自己有失禮數。他趕緊把目光投到坐在沙發上的美男子身上。

那是個完全陌生的身影,但不妨礙他作為男性在第一眼作出如此判斷:深邃的五官、琥珀色的銳利眼神和長黑髮扎成一束散落在後的造型足以迷倒絕大部分女生;整齊的黑白三件套加上外黑內紅的長衣使他看上去就像某大貴族家的公子一樣,在社交界肯定如狼入羊群……咳咳。

對方剛才顯然在品味窗外的景色。他站起來伸出脫下黑手套的右手歡迎庫里斯:「久聞青色惡魔的大名,不過現在應該叫你魔法學園的魔法科老師才對?」

庫里斯依樣脫下右手手套握下去:「你是……?」

對方笑著示意侍從可以退下,侍從會意遞上餐單說只要輕觸桌面上的機關就能隨時呼喚他過來,然後輕輕地退出房間關上了門。庫里斯感覺到房門的隔音魔法啟動了,於是又望向對方。

他左手放到胸前身板稍稍前傾道:「我是情報屋『千面鴉』的老闆,叫我京士頓就好。我們的網絡遍及全國,在業界也是名列前茅。」

聽到千面鴉那一下他不禁睜大眼。名列前茅?這家情報屋在業界的地位就和篝火在會所服務界的地位一樣無可動搖。在波恩也有他們的分部--作為對外的窗口和冒險城市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它們覆蓋的情報種類也很廣泛,從人事到經濟到冒險資訊都有。庫里斯和很多冒險者都是這家情報屋的常客,因為它們對地下城和魔物出沒地點的更新又快又準,甚至比冒險者公會本身還好用,也不知道它們是從哪裡得到這些情報的。

「我當然聽過你們的大名,倒不如說我已經是常客了。」

庫里斯絕對肯定對方知道自己也是顧客這一點,但京士頓還是故作驚訝地作出感謝。在庫里斯想追問下去之時京士頓把餐單推了過來:「先不要著急,既然難得來到這種地方當然就要享受這裡的景色和美食嘛。我知道你愛喝茶,這裡的茶葉很多都來自它們親自挑選合作的茶莊,在外面可是喝不到的哦!」話間他不經意地插入了庫里斯愛茶這個不算廣為人知的情報,但庫里斯似乎已有準備沒再被嚇到。

只見餐單上寫滿了各種紅茶的名目,但根據經驗就算上面寫得天花亂墜也不一定跟實際感受有直接關係。他看了一遍後按直覺選了一壼茶,然後直接讓京士頓選擇要吃的品項。後者幾乎沒再多想就觸動桌上的機關,從呼喚侍從到點單一氣呵成。

因為點的是紅茶侍從很快就會回來,現在發問的話肯定也不會問到甚麼,用閒聊打開話題是最好的選擇:「想必你一定經常在這裡跟顧客見面吧?」

京士頓輕輕一笑:「這裡的確是個好地方,但你也知道這裡索價不菲。每次都用這裡的話成本就只能轉到客戶身上了,這可不是生意人會做的事。所以說經常倒沒有,但間中會是沒錯。個別客戶會指定這裡作為交收地點,但這是在對方會承擔我方轉移費用的前提下呢。」

「身為情報屋的你可以算出他們這一整套傳送陣的成本嗎?」

「沒有特別打聽過,不過如果只是單一套傳送陣的話『篝火』以外的地方也有,費用並沒有太離譜。這套系統最貴的是同時維持很多個傳送點,其中一些傳送點的使用量可能非常低,只為了那一點點額外的便利性。如果說只算一頓飯加兩次傳送的最低消費餐廳會虧錢的話我一點都不會意外。順帶一提,我們跟客戶傳送到這裡只為交收正常來說是不允許的,這是我光顧的次數夠多才掙取到的福利。」也就是說,提供額外的傳送服務本身是賺錢的,但對餐廳來說飲食才是核心。它不希望其他人只為了傳送而使用這個服務,但如果是熟客就沒差了。

「咦……?城裡還有其他地方提供這種服務嗎?」

「王宮和幾個辦公重鎮之間都設有傳送陣,一些重要的文件也會用這種方式直接送達。商業化的傳送服務曾經出現過,主要是從城的一側到另一側的傳送吧。不過這些服務現在都已消失了,畢竟有能力負擔傳送的人大多都變成『篝火』的客人了啊。」

「如果不是像『篝火』這種提供傳送以外服務的地方,也只有這種較長距離的傳送比較有吸引力吧。不過隨著距離增長,傳送的難度和需要的魔力也會提升不少。」

「你才是魔法的專家,應該比我清楚得多才對。我只知道那個服務營運了半年不到就沒再向公眾開放,傳送陣還在不在就只有他們才知道了。」

侍從這時敲門進入並把餐車推進來,兩壼用布蓋著的紅茶和兩個點心架被放到桌面上。庫里斯隨口問了下有關紅茶產地和風味的事情,侍從幾乎不需思考就能完整回答。庫里斯對這裡的服務水準已經沒甚麼可以挑剔的了,剩下就是眼前食物的水準。

點心的手工和味道都不錯,但只能說光比點心的話王都裡有不少實力相近的名店。至少要辦茶會的話不用訂到這一家去。紅茶顏色鮮艷但喝下去十分柔和,沒有甚麼名目卻像是百喝不厭的類型。

「『篝火』的茶葉會對外發售的嗎?」

「理論上不會。不過熟客的話多點一份茶帶回家大概可以吧。」

「啊哈哈,那可真是可惜。我可沒錢也暫時沒需要成為這裡的熟客呢。」

「說自己吃不起實在太謙虛了,誰都知道頂級冒險者一個個都是數錢機器呢。有沒有需要來這倒是個問題,不過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嘛~退一步來說我連會員都不是,不是你的邀請我也沒法坐在這裡。」

「只要拿到提名通過審核就可以成為會員了。我們每年每人都有一個提名額,但是你開口的話相信很多人樂意把名額花在你身上的--包括我在內。」

庫里斯從頭到尾都沒有放下警戒,但面對如此橄欖枝他不得不直接發問:「說真的,我跟你毫不相識,頂多就是你們的潛在顧客。你卻請我來這種地方吃東西不是很奇怪麼?我話說在前頭,出賣學生這種事我可沒興趣。我也沒空幫你收集其他情報。」

京士頓擺了擺手笑道:「不不不,我並沒有這個打算。我們的原則是盡可能不主動向別人收買情報,要嘛自己來,要嘛別人賣給我們。再說你手上的學生大部分在入學以前已經是備受注目的天才,我們手上關於他們的情報可說是要多少有多少。老師你當然是我們潛在的客人……而且是大客戶。不過請放心,這頓飯當是打個招呼就好,價錢甚麼的都請別放在心上。『篝火』的提名也是,我這提名額度本來就空著,這些只是舉手之勞。」

「……你對我的學生認識多少?」

京士頓掏出一張文件道:「比如說……你近期在關注的學生?這份也當是送的就好。」

看到文件標題那個學生名字的當下他眼皮猛地一跳:「怎麼可能……」就當對方已經有每一個學生的對應情報,要在裡面挑中一個也不是易事。首先對方要知道庫里斯出了這份作業,然後推理出其中有一個學生會引起他的興趣。也就是說,對方對庫里斯在內整個班級每個人都有相當掌握,而且隨時知道他們的教學進度。

「你覺得我們這行業最重要的是甚麼?」

「收集情報的能力。」

「這當然是很重要的基本功,但真相總是隱藏在種種假象之下。如果過份執著於收集情報,我們往往會忽略最重要的部分而找不出答案。在我來看來,解讀情報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你手上這份文件也是一樣:你在課堂上的一舉一動都在外界關心的範圍內,但是不是所有關於你的情報都對我們的推論有所幫助。這份文件就是我們解讀的結果,我們比其他人都要清楚你的執著。」

他是直接打聽回來的嗎?是推斷出來的嗎?還是單純的虛張聲勢?如果有人用這些情報對付他要怎辦?庫里斯反問:「我為甚麼要相信你?」

「哎呀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我們情報屋是中立的存在。不論老師你是否我們的顧客也好,對家都有可能找上我們。情報有時很好用但並非萬能的存在,我認為要粉碎你的敵人的話最關鍵是你的學生才對呀。」

庫里斯沉思良久後終於開口:「……最後一個問題。」

「請說。」

「幫我多點一份茶,打包帶走。」

*

京士頓爽快地讓侍從給他打包了一份指定的紅茶,他也識趣地不去問侍從這裡的紅茶到底能不能直接買。臨別前京士頓給了他一張卡片說不論是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找他,甚至只是單純來吃飯都可以。他偷偷問京士頓使用的是哪一個傳送點,不過私隱問題不想回答也沒關係。他得到的回答是「千面鴉」總部,氣得他差點講髒話。

根本就是商業合作伙伴,媽的。

回程的傳送很順利。相較於去程駐場魔法師只能乾等客人上門,這裡的駐場魔法師可以大致掌握客人需要傳送的時機,這樣等待的時間就能大幅減少。庫里斯還是選了魔法師協會總部作為回程目的地。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再沒有出現站不穩的狀況。在協會總部的傳送點旁,接待小姐已經準備好帶他回到入口。不過她首先遞上一個裝有文件的紙袋:「久等了,這是先生你要的鑑定結果。」從出示傳送卷時不能說出傳送的規定到離開時拿到的文件袋都是用來掩飾自己要去「篝火」的偽裝,偏偏這種行為充滿儀式感,很容易就把客人的心留住。

他已經回到教師宿舍,正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天空的顏色從藍色漸漸染紅,不難想象此刻從「篝火」的包廂看夕陽會是何等壯觀。他已經決定就算一般用餐區也好,有機會一定要請她去吃一次晚飯。不過……她應該早就是會員了吧?

他今天又一次見識到王城之內那些高手的本事。自己只不過是比較會打架,在他們面前都像個小孩一樣被戲弄。如果「千面鴉」真的如他所說是中立的存在的話那還好,至少可以用錢擺平,雖然他不認為自己那點小錢能不能跟那些龐然大物拼消耗就是。

然後就是今天唯一一句對方真心給他的建言:他的命運完全由他手上的學生們決定。這樣正好,自己把精力都投入到這份工作上就完了。只要自己繳出的成績可以讓上面的人和學生們背後的勢力滿意,很難有甚麼人可以動到他。

他隨手把紙袋抓過來,裡面裝的當然不是鑑定結果,而是「篝火」的時令菜式傳單。但是紙袋裡還裝了一份京士頓給他,關於那個他感興趣的學生的情報。

有關丹特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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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的錫蘭紅茶應該叫甚麼呢(抱頭)

遠在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就有專門以私隱為賣點的咖啡廳。這種東西出現在大英黃金時代的中心也十分合理。當時的做法不外乎間隔和密道,我只不過在這裡把整個設計全面升級而已。

可是大家都說靈感源於生活,難道我是來自維多利亞時代的時空旅人嗎?非也。在現代東京也有類似的參照物。一家酒吧以一九二零年代美國禁酒令為靈感打造出可以「秘密喝酒」的空間。表面上是家普通的咖啡亭,但給出正確暗語後就能通過暗道進入酒吧,而且離開時店員還真的會奉上一杯咖啡,讓外人以為你只是去喝咖啡。

甚麼?你還沒猜出我講的是哪一家酒吧?大概簡單一搜就能出來了吧。這家酒吧的調酒都以咖啡為主題,口味不錯價錢也可以接受。

情報販子在任何時空的作品下都是非常微妙的存在,不講遠的2023年地球上就有一位領導人覺得情報是國家安全最重要的一環。一個完善的情報體系反水可以造成的影響可說是難以估量(看看2014的鳥克蘭和2022的奧地利)。這樣的話可以管理如此體系的人本身就不可能是純中立的存在。或者說,在動不到底線下它都可以保持中立,動到底線的話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所以京士頓說的如何解讀情報,說的不只是收集回來的情報,也包括是顧客上門買情報本身這個情報。畢竟顧客想知道的事情和顧客應該知道的的事情有時候並不一樣。如何巧妙地操弄著這個平衡,正是這位美男子最擅長的事。

最後是例牌的委託圖環節。頁首是いのた老師以新衣裝畫的委託圖,實在是太帥了!這已經是第三次委託,每一次都沒有令人失望。尤其是那修長的手指在這個角度下真的很漂亮!!於是我最近又發一次委託了結尾的是yuzu老師的繪圖,屬辦公室系列之一,與上一章那張月光下的辦公室比較又如何呢?

Character design: @kuonyuu, Illust: @yuzu commissioned by forretrio. Sk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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